◎洁尘（作家）

看HBO推出的电视剧《婚姻场景》，是根据英格玛·伯格曼原作改编的，由蜜雪儿·威廉斯和奥斯卡·伊萨克主演。

两个人的对手戏，全靠台词推进剧情。表演很厉害，台词很厉害，从角色的心理和情绪出发的情节推演也相当棒。

(资料图片)

但五集看完后，他们为啥吵架，为啥分手，都一片模糊了。剧里的人物糊涂了，观众也糊涂了。不是一直都在掏心掏肺地深入交流吗？为什么会如此变形、歪曲、误会直至坍塌？

感情还在，彼此伤害的那种痛也在。如果不说那么多话，如果不去探究那么多爱或者不爱，如果不要求那么清晰（本没有的东西），如果不那么翻肠倒肚把别人抵死也把自己逼死，那么，可以呼吸的空气，可以回旋的空间，都还是有的，那就不会毁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。

很多时候，语言是个很糟糕的东西。人们为什么跟宠物那么恩爱，多半是因为猫猫狗狗不会说话。

2019年7月29日，我和同行人从已经住下来的哥特兰岛坐渡轮到其附属的法罗岛。现在的法罗岛依然荒凉寂寥，道路两边是大片的野地和杂林，再外面就是乱石嶙峋的海滩和灰扑扑的海面。我们到的这天，是一个阴天。

在法罗教堂墓地的一个角落，找到英格玛·伯格曼的墓地。他和他第五任妻子英格丽葬在一起。英格丽是在1995年去世的。

1973年，进入第五次婚姻的英格玛·伯格曼推出了他的作品《婚姻场景》，一部总长度约为300分钟的6集电视剧。之后，他亲自将其剪辑为一部3小时左右的电影版本，还改编了一部同名话剧。1980年，他将其中两个配角的故事提取出来，拍摄了电影《傀儡生命》。2003年，伯格曼85岁，正式息影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是《萨拉邦德》（片名是一种西班牙古代舞曲的名字），被普遍认为是《婚姻场景》的续篇。

伯格曼版《婚姻场景》的女主角是丽芙·乌尔曼，《萨拉邦德》的女主角也是丽芙·乌尔曼。每个艺术大师生命中总有一两个不可剥离的重要的人物。对于英格玛·伯格曼来说，这个名字就是丽芙·乌尔曼。她在艺术生活和现实生活两方面，双重地深深嵌进伯格曼的生命里。

2019年那个夏天，我在挪威奥斯陆的国家剧院外面看到了乌尔曼的大幅照片。起初一愣，马上反应过来，她本来就是挪威人。1939年出生的老妇人，神态比年轻时看上去要舒展明艳，看来晚年安适。

在《萨拉邦德》里，女主角玛丽安决定去看看分手了三十年的老情人约翰。约翰一个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，与子女孙辈之间关系淡漠。——这是伯格曼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，他隐居在法罗岛上，并于2007年89岁时在此离世。

之前，乌尔曼与伯格曼一起在法罗岛上生活了五年。他们没有办理过结婚手续，在70年代初分手的时候，伯格曼留下了乌尔曼的狗，乌尔曼则带走了他们共同的女儿。

伯格曼的墓，在大树的树荫之下，背靠矮墙外的原野，面向波罗的海。一块天然墓石上，刻有伯格曼和妻子英格丽的名字和生卒年。墓石前栽有一丛白色秋海棠，正在开花。我看着如此朴素低调的墓地，心境柔和安静，犹如不远处静静的海面。

法罗岛上有英格玛·伯格曼纪念中心，是一所小学校改建的。伯格曼故居没有对外开放，在伯格曼纪念中心，有关于故居的建筑图纸、外观照片和室内外景貌的VR。

故居据说现在是一个导演驻留中心，好像是针对青年导演的一个项目，全世界范围的青年导演可以向管理委员会提交驻留申请，通过后可以入住伯格曼故居一段时间，在大师的冥冥庇护之中进行创作。

之前我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，李安扑在“电影上的父亲”伯格曼怀里痛哭流涕。彼时李安正在拍摄《色戒》，困苦不堪，跑到法罗岛求见伯格曼。已经基本不见人的伯格曼接见了李安，并给予了他鼓励。半年后伯格曼去世，李安完成了《色戒》。希望驻留的那些青年导演也能像李安那样获得来自大师的力量。

我们到的第二天，2019年7月30日，是伯格曼去世12周年纪念日。2023.7.1

供图/洁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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